蘇傾言醒來的時候看到周圍的擺設有些發愣,這不是她沒有回清國候府前,在平城郊外的屋子嗎?她怎麼會在這裡?

   回想起先前那一幕,蘇傾言身上仍是汗毛直立,那至深的痛楚揮散不去,並不像是假的。

   她突然神色一動,似乎明白了什麼,走至鏡前一看,果然!鏡中少女眉眼精致,膚白勝雪,卻是十五六歲的模樣。

   她竟然,重生了!

   蒼天有眼!

   想起自己上一世的慘狀,蘇傾言不由得握緊了拳頭,她仿佛看到曦兒仍舊在眼前苦苦掙扎著,以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裡只有無助和痛苦,他就那樣微弱地喊著:“娘親,娘親……”蘇傾言的心猛地一抽,眼中迸發出了狠厲的光芒,蘇秋萱,你害我親兒,我必定讓你不得好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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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“傾言啊,醒了就快起來,婆婆帶你去看百花展,可是有不少名門四小姐呢。”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婦人掀開簾子走了進來,是將她帶大的趙婆婆。

   百花展?蘇傾言想起上一世的百花展是在她十六歲的時候,那一年她尚且是個鄉野丫頭,跟著趙婆婆偷偷地去看。猶記得蘇秋萱靠著一副精美絕倫的刺繡出盡風頭,奪得了平城第一才女的封號。

   蘇傾言在心裡冷哼一聲,進了清國候府以後她才知道,蘇秋萱根本不會刺繡,那副百鳥朝鳴的繡品,不過是蘇秋萱的貼身丫鬟繡的而已。蘇傾言心中一動,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,嘴角含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,蘇秋萱,這一世,你再也不會是於平城第一才女了……

   “婆婆,我們走吧。”蘇傾言迅速地起身梳洗了一番,跟著趙婆婆出了門。

   百花展在平城最大的廣場上開展,距離台上最近的兩旁坐著幾位王爺以及出身高貴的公主,再往後就是一些貴婦,帶著自己的女兒們。把守圈外是熙熙攘攘的百姓,這是難得見一見貴人的機會,因而人便格外的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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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蘇傾言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台上蘇秋萱在展示自己的繡品,那副百鳥朝鳴繡工精湛,金絲銀線,錯綜復雜,熠熠奪目,博得了台下一片贊嘆。蘇秋萱帶著滿足的笑意,似乎勝券在握。

   “蘇小姐的繡工實在了得,可否告訴我這鳳凰的翅膀是如何繡成的?我遠觀便覺得這翅膀金絲銀線纏繞復雜,最後竟是巧妙地結合在了一起,對這技藝眼饞得很,還望蘇小姐告知一二。”蘇傾言躲過把守的侍衛,走至台前,揚聲道。

   她目光灼灼,忽而似想起什麼了一般,輕笑著大方地朝著周圍行了幾個禮,“民女參見各位貴人,今日民女見蘇小姐技藝精湛,一時激動,魯莽上前來,還望各位貴人恕罪。”

   她話這番話說的得體,若是有人再去追究便是失了身份。洛進王北青嶼笑道:“姑娘不必擔心,我們不會責罰你,你便安心向蘇小姐討教吧。”

   蘇傾言有一瞬間的失神,北青嶼是北冥涯極好的兄弟,上一世北青嶼對她照拂頗多,重見故人,她的心中別是一番滋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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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她的目光看向了北青嶼,卻猛地一怔,北青嶼的身邊,北冥涯正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,並沒有看她一眼,眸子中的清冷熟悉到讓她心痛。

   蘇傾言心中五味陳雜,然而眼下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,她強自鎮定了心神,看向了台上的蘇秋萱。

   蘇秋萱面色微變,被她及時克制住:“這位姑娘若是想知道的話,等到百花展結束了,我可以請你去清國候府做客,細細地與你道來。”

   蘇傾言笑的陳懇:“我是與我婆婆一道來的,馬上就要回去了,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,蘇小姐就現在與我說一說豈不正好?”她滿意地看著蘇秋萱發白的面色。

   蘇秋萱站在台上,臉色白一陣紅一陣,她自然是說不出什麼的,因為這刺繡壓根不是她繡的,這是哪裡來的野丫頭跑來攪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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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蘇傾言見蘇秋萱不說話,二話不說,竟然自顧自地向蘇秋萱走去,那台子略高,蘇傾言單手一撐,一個敏捷的輕翻,竟是直接上了台子。

   她自小便跟隨趙婆婆在鄉村居住,這些身手還是有的,然而周遭的閨閣小姐卻是一番驚嘆,北冥涯亦是被激起了好奇,饒有興趣地看著。

   蘇秋萱看到蘇傾言走近,有些驚訝地倒退了一步,道:“你……你想干什麼!”

   “蘇小姐這麼害怕做什麼?蘇小姐不肯與我說刺繡方法,我只想上前來好好地看一看這繡品罷了。”蘇傾言看著蘇秋萱的臉龐,心中有些恨意在翻滾,恨不得立刻就衝上前去殺了她,然而她終究還是克制住了,殺人誅心,她明白得很!

   她拿著繡品細細地看著,手卻藏在袖子後面悄悄地動了動,然後拿著繡品笑著對蘇秋萱說:“蘇小姐這鳳凰繡的可真不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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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蘇秋萱以為事情終於結束了,便恢復了神氣,輕蔑地一笑:“那是自然,這鳳凰可是我精心繡制的。”

   蘇傾言心中冷笑一聲,面上卻露出了疑惑之色:“咦?這怎麼不是鳳凰,是株鷹?”

   見眾人皆露出不解之色,蘇傾言將手中的繡品舉高,朗聲道:“諸位,小女不才,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株鷹這種動物,外形與鳳凰無異,只是爪子卻是白色。這繡品上的株鷹,爪子正是白色,怎會是鳳凰?蘇小姐怎麼會連自己親手所繡的東西都搞不清楚?”她轉過身去,目光灼灼地看向蘇秋萱。

   方才她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,巧妙地扯去了鳳凰腳下的幾縷金線,繡品的底色本就是白色,如此一來,鳳凰便成了株鷹。

   蘇秋萱仿佛遭了雷擊一般愣住了,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台下的丫鬟名兒,這繡品名兒明明說是鳳凰,怎會成了株鷹!

   “蘇小姐為何看向台下那個小丫鬟?”蘇傾言裝作不知的模樣,疑惑道。

   眾人看向蘇秋萱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。這蘇五小姐竟然連自己繡的是什麼都弄不清楚,如今這樣的眼神看向台下的丫鬟,難道……聯想到方才蘇秋萱極力不願指導蘇傾言的模樣,眾人心下便都了然,好一個蘇五小姐!竟然拿著別人所繡的東西來糊弄大家!

   圍觀的百姓倒也罷了,他們本就只是來看個熱鬧,這會兒出了這麼一檔子事,他們正看得興致勃勃,然而那些王公貴族卻不一樣了。他們自小在恭維中長大,如今竟然集體被一個女子給忽悠了,心中都是滿腔怒意,一個個冷冷地看著台上手足無措的蘇秋萱。

   蘇秋萱想要辯駁幾句,卻壓根想不到什麼理由來搪塞,她心中焦急,若是自己代繡之事被拆穿,惹惱了在場的王爺公主不說,自己以後在平城的名聲可怎麼辦!那名兒真是個蠢貨!連鳳凰株鷹都搞不清楚!

   “實在是不好意思,我一向口無遮攔,說了不該說的話,還望蘇小姐恕罪。”蘇傾言目的達到,心情大好,故意說了這麼一番話便准備離去。她今日來本就沒打算多做什麼,拆穿了蘇秋萱便好,以後有的是時間。

   蘇秋萱活了十五年一直順風順水,何曾受過這般侮辱,眼看著自己要淪為笑柄,她又氣又急,竟上前一把扯住蘇傾言的衣裳,怒道:“我跟你無冤無仇,你這是什麼意思!”

   蘇傾言被蘇秋萱扯住袖子,眼珠子一轉,借著被蘇秋萱扯住袖子的機會,裝作沒站穩的樣子,腳下一個踉蹌,猛地一下帶著蘇秋萱便摔倒在地。她狠狠地壓在了蘇秋萱的身上,故意掙扎半天沒有爬起來,直壓得蘇秋萱漲紅了臉。

   蘇傾言看差不多了,將手撐在蘇秋萱的身上,一個猛力站起了身子,這一下可把蘇秋萱壓得夠嗆,竟是張大嘴巴緩了許久才緩過氣來。

   清國候和陳秀錦見狀,此時已是趕上了台來。陳秀錦一把拉起蘇秋萱,厲聲對著蘇傾言道:“哪裡來的鄉野丫頭!這麼不知死活!”

   蘇傾言看著眼前這個弒母仇人,虧得自己上一世還將她當做好人,處處與她方便,這一世,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。

   她並不理會陳秀錦,而是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清國候,裝作手被弄傷的樣子,抬起了左手仔細的瞧著。清國候卻是神色一怔,一個健步衝上前來,抓起了她的左手細細地看了許久,面上露出了驚喜交加的神色。

   蘇傾言面上一驚,怯怯地試圖抽出自己的手:“侯爺……您這是……”

   陳秀錦亦是驚訝地看著清國候,心中卻湧出了一陣不好的預感。

   “你……你今年年齡是多大?”清國候的聲音有些顫抖。

   “回侯爺,小女今歲十六。”蘇傾言道。

   清國候似乎意識到了自己舉動有些過激,便放開了蘇傾言的手,面色卻仍是掩飾不住的喜色:“傾言……?”

   “侯爺怎麼知道我叫傾言?”蘇傾言疑惑道,心中卻明白清國候這是要與自己相認了。

   一旁的陳秀錦卻神色大變,蘇傾言竟然沒死,還回來了!當年她費盡心思,不過是為了除去夏晴安和她的孽種,明明蘇傾言早該死了,怎麼如今又出現了?她好不容易到手的一切豈不是再次岌岌可危!

   清國候在眾人面前竟是老淚縱橫:“傾言,我找了你十三年啊,可算是找到了!”

   蘇傾言做足了戲,她又驚又喜,卻又帶著點無措:“侯爺,您這是……”

   蘇秋萱早已呆立在了原地,她自然是聽陳秀錦說過蘇傾言的事情的,卻不想,這個清國候的嫡女,還是回來了。這些年來,她因著府上嫡出四小姐不在了,一切用度皆是按著嫡女的份例來的,除了庶女的身份,其他與嫡女無異。如今蘇傾言回來了……她所擁有的一切豈不是都要給蘇傾言!她絕對不要!

   清國候揚聲與蘇傾言和眾人解釋了一番蘇傾言的身世問題,他早已尋找這個嫡女多日,自然是不需要避諱什麼,當下便大大方方地將蘇傾言的身份公布於眾,帶回了清國候府,趙婆婆亦是陪著一道入了府。只是陳秀錦與蘇秋萱的心裡,卻是恨意交織。

   清國候一行人離去後,眾人仍舊在議論著方才發生的一幕,蘇五小姐代繡的事,蘇四小姐被尋回的事,皆是眾人津津樂道的談資。過不了一日,蘇秋萱便會顏面掃地,而蘇傾言的名字,則將開始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。

   北冥涯看著離去的女子,心中有些怪異的感覺,似乎是熟悉,卻又明明未曾見過。她方才別有用心的舉動分明早已被自己看穿,可他卻遲遲沒有拆穿,那份莫名的熟悉感與陡然生出的興趣,他竟是避之不及。

   有好事者暗暗感嘆,平城中,怕是要出什麼大事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