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的鄉間,四處裹著寒霜,就連土地也被凍得冷硬龜裂。

泛著漣漪的河水,寒冷刺骨。

河面倒映出一張稚嫩清秀的小臉,蒼白、虛弱。

陳韻初凍得通紅布滿凍瘡的手,麻木的洗著那堆成一座小山的衣服。

這些衣服,是叔叔一家人的。

她做慣了苦力,早就習以為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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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今天,她有些頂不住了。

就在昨天夜裡,她發現自己得了不得了的‘病’。

褲子和床單被染紅,伴隨著小腹劇烈的疼痛,讓她幾度頭暈目眩。

害怕自己要死了,她偷偷哭了一場。

她不知道那是意味著‘長大’的必經過程,無人教她,她理所當然的把這當成了羞於啟齒的‘絕症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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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死丫頭!一點衣服半天也洗不完,想著偷懶呢?!等著老娘做飯?!”

嬸嬸李芳的大嗓門兒在身後炸裂開來,猶如驚雷般震耳欲聾。

陳韻初嚇了一大跳,驚恐的站起身揪著衣角試圖解釋:“不是的......我......我不太舒服。”

李芳不由分說揪住她的耳朵,拎小雞一般將她扯在地上: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你天天不舒服,等著老娘白養活你吃閑飯呢?!小賤蹄子,我看你就是打沒挨夠!”

十二歲的陳韻初,因為長期營養不良,身形嬌小瘦弱,毫無反抗之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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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芳在一側的土坡上折下一根枝條,狠狠抽打在她身上:“我叫你不聽話!叫你偷懶!”

陳韻初穿著單薄,皮膚上傳來刺痛的感覺,她卻不敢叫出聲。

憑她的經驗,只要她敢哭喊,嬸嬸一定打得更狠。

她試圖露出被血跡染紅的褲子證明自己沒有說謊,可李芳瞥見後,並沒有停手:“不就是身上來事兒了嗎?哪個女人不來?就你矯情!跟你那妖精親媽一個德性,她倒是跟野男人跑了過好日子去了,你爸也死了,他們是清淨了,留下你這張嘴白吃白喝,真晦氣!”

平日裡怎麼被辱罵都行,但陳韻初不允許有人罵她母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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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倔強的仰起小臉:“我媽不是妖精!”

李芳一聽更上火了,啐了一口,狠狠揪住陳韻初的頭發:“她不是妖精是什麼?專門勾男人的魂兒,你爸就是被她勾沒了魂兒,才掉進河裡淹死的,你長得跟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,你也是妖精!”

“她不是!”

陳韻初的嘴硬,換來了更劇烈的毒打,很快她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就布滿了枝條抽出來的紅痕,甚至滲出了殷紅的血跡。

皮膚和小腹的雙重疼痛讓她眼前一陣陣發黑,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被打死的時候,一個陌生的男聲在岸堤上響起:“請問,這裡有沒有一戶姓陳的人家?有個大概12歲的小姑娘,叫陳韻初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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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芳停下手上的動作,看向聲音來源時,臉上的怒意還未消散。

但當看清楚岸堤上一老一少的兩個男人西裝革履,身後隱約露出豪車的一角,她頓時換上笑臉,揪著陳韻初頭發的手力道也松懈了幾分:“有的有的!你們是什麼人啊?”

陳韻初稍稍緩過勁來,抬眼望向岸堤。

少年清雋的面龐映入眼簾,投向她的目光冷清淡漠。

從她的角度看去,灰蒙蒙的天空成了恰到好處的背景板,他冷傲矜貴,如神祇凝望眾生,只一眼,足以驚艷,令她眼中再無旁物。

有那麼一瞬間,陳韻初產生了一種錯覺,他是上蒼派來拯救她的。

因為生人的到來,陳韻初沒有再繼續挨打。

回到家裡,她頂著身體上的疼痛和不適去做飯,偷偷透過廚房的窗口瞧著那兩張生面孔。

之前在河邊跟李芳搭話的是年紀稍長的中年男人,此刻正在跟陳家人交涉。

而少年,始終安靜的立在枯黃的葡萄架下,對周遭的一切毫不避諱的露出嫌棄之色。

陳韻初聽見他們在商量帶她走的事,似乎跟她生母有關。

果然,他們是來拯救她的!

她腦海中並沒有關於母親的記憶,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便是村裡人對她母親惡意的評價。

所有人都說,她母親是妖精,拋夫棄女跟男人跑了。

她不信,她覺得一定是因為父親酗酒,喜打人,母親是被打跑的,她亦是在父親的拳腳下長大。

母親離開時,她才剛滿月。

如今,她終於可以見到心心念念的母親了麼?

一想到可以脫離火坑迎來新的生活,她不禁覺得心頭多了幾分熱烈。